雷小菜

第十七章

电影大爆，他们也随之走红，商场、地铁站贴满他们的海报，大街小巷放着他们唱的电影插曲，因为曲调疏朗，加之歌词上口，即便没看过电影的人也会哼上两句，就连周泽楷曾经卖不出去、落了不知道多少灰的陈年专辑，也被疯抢一空。

他们签约到新的经济公司，周泽楷签的是圈子里的新锐轮回，旗下有好几个上升期的小生，据说幕后老板是个厉害的风云人物，江波涛帮忙牵的钱，那也是他的新东家。叶修签的兴欣工作室才刚起步，规模和名气都小上许多，像个草台班子，老板也像个外行人，但胜在很多事可以自己做主，像选剧本接戏老板也会听取他的意见。后来，叶修才偶然得知老板居然还是他粉丝，他的影帝光辉本就已经很闪烁了，老板粉丝身份一曝光，更显得底气不足，又凶又气地对他大吼“你不要给我太得意”，也算缘分。

事业走上正规后变得忙碌起来，行程不同接的戏也不一样，虽然同住一屋檐下，也少有碰面的机会，经常是一个已经睡熟一个才刚回来，隔天看到床单的褶痕、便签上的留言才知道原来对方也回来过，最近的一次见面，竟追溯到半年以前获奖那一夜的疯狂。

周泽楷签到轮回后，公司趁着电影的势头帮他接了一个巧克力的代言广告，还搞了个噱头，面向粉丝海选女主角，结果候选的几位接连被曝出走关系有黑幕，引发粉丝间的口水大战，搞得乌烟瘴气的，最后不了了之。相当失败的一次策划，想也知道，粉丝心中如果偶像不能娶自己恨不得他一辈子单身，怎么会选别人当女主。

周泽楷孤零零地拍完了广告，那时虽然叶修也没时间和他见面，但他们总归是在同一个城市里，每天也还回家的。等到情人节，巧克力广告替换下电影的双人海报出现在街头巷尾时，周泽楷已经在外地拍摄新戏了。

新戏是仙侠题材的大制作，光服装经费就花了尽两个亿，以电视剧来说堪称豪迈，聘请好莱坞的人才担当技术总监，演员方面更是群星云集，此等阵容自然是未拍先火，网络调查本年度最受观众期待的新剧里排第一。公司正是看重这点才帮周泽楷接下的，周泽楷虽然出道早，但以年龄来算还是娱乐圈里的新生代，公司准备让他先走偶像路线，以后再考虑转型，接这部戏就是为了聚拢人气和粉丝。

其实长得帅也有很多烦恼，外形太过靓丽就会掩盖掉其他优点，像被贴上标签，观众最先注意到的也是外表，而后才是演技，演技好似乎也只是锦上添花。

今夕已不同往日，周泽楷这次在剧中担任男主，类似冷面boss的角色，为女主上刀山下火海得到的全是误会，背锅从来不解释，做好事从来不留名，等到结局真相大白赚取一票眼泪。周泽楷每天吊钢丝在天上飞，胳膊蹭得都是淤青，晚上就有女演员进了他的房间，拿着药油晃了晃，说：“我帮你擦~”

周泽楷腿搭在床上，坐在椅子上没动，说：“不方便。”

女演员长长地“哦”了一声，把药油放到桌上，腰身一拧风情万种地走了，到门口时还抿嘴笑着讲了句：“够不到的地方叫我哦~”

第二天，拍摄休息时间，周泽楷在太阳伞下背台词，助理琳边帮他扇风边笑嘻嘻地说：“听说，昨晚一姐去找你啦？”周泽楷抬头看她，助理琳有些诧异地道：“怎么？你不知道一姐的事吗？”她兴致勃勃地开讲，“她出道很久了，终于混成圈子里的一姐，长得帅的小男生都被她搭过讪的，哎，真羡慕她。”

“色女。”周泽楷说，叫助理琳帮忙买了药油，再帮忙把一姐的那瓶还回去。

经纪人刘来探班，周泽楷甩过去一沓报纸，他的各种绯闻占据了娱乐版头条，像休息时他和某女星一起背台词，他和某女星假戏真做，他和某女星又在片场秀恩爱虐狗，等等。周泽楷说：“乱写。”

“之前跟你打过招呼的，这个女星外形靓年龄也和你相当，捆绑炒作不吃亏的，现在戏又没拍完，总要刷刷存在感嘛，《夜奔》那些粉丝整天yy你和叶修假戏真做，对着宣传视频分析眼神分析小动作，讲你们是一对，也不见你这么大反应。”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周泽楷笑了笑，说：“他会不高兴。”

“他？”经纪人看了周泽楷一眼，迅速把报纸翻到后一页，刷刷刷在周泽楷面前排开，指着叶修的脸说，“是这个人吗？你们玩真的？你睁眼看一看啊，你护着的人还不是一样，绯闻传得不比你少。”

经纪人还在碎碎念：“娱乐圈的规则大家都懂的，你何必这么认真呢。”

周泽楷哗啦哗啦翻报纸，暗暗数了数，自己五条，叶修比他多两条。经纪人点上烟，也扔给周泽楷一根，周泽楷笑着摇头。

“不用憋着，来的时候我观察过附近没记者，放心吧，不怕被拍到。”

“真不抽？”

经纪人还当他在外要维护偶像形象，见他真不抽就准备收回去了，周泽楷却把烟拿过来放在鼻下闻，熟悉的烟草味，带着怀念的味道，是叶修惯抽的牌子。

周泽楷把烟收走了，经纪人很不理解：“怪人，要抽又不抽，你在戒烟吗？”周泽楷对他笑笑，经纪人立刻打趣地嚷：“这样的笑容对着我这个大叔很浪费啊，记者呢，粉丝呢！”

那一年的夏天被阳光染成灿烂的颜色，天空蓝得纯粹而透彻，云也不见几朵，风吹过，柳枝沙沙地摇动。六月，某国际品牌为即将在华推出的新款口红寻找广告代言人，竞争自然激烈，轮回为周泽楷接洽，对方负责人也看好他，要他实景试镜一次，看效果是否理想，最终再做决定。试镜地在B城著名的水上公园，也是城市中的旅行景点，仙侠剧的拍摄还没有结束，行程很赶，当天去当天回，而叶修这边也正是拍摄期。

《夜奔》之后叶修接了部古装情景喜剧，出演遭遇政变流落在外的九五至尊，落难的皇帝阴错阳差成了武林第一高手，不会一招半式的他每天都在苦恼怎么打发走排队找他比武争第一的江湖人士。情景剧随拍随播，一周一集，反响空前火爆，收视率也居高不下，观众惊喜地发现影帝很有做笑星的天赋。

都在忙，本来是没时间见面的，但叶修这边有个演员频繁NG，似乎不在状态，导演放大家休息，给他讲戏找感觉，这场之后还要再一场才轮到叶修的戏，所以他请了假。他好难得请假，难得到导演觉得不给假没人性。

“你就准备这样出去？”老板兼经纪人兼助理陈果问，伸手对叶修上下一指，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他。

情景剧正拍摄到皇帝回宫准备夺回帝位，皇帝乔装成宫中侍卫暗中注意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叶修现在头戴发髻，身披铠甲，装扮酷似兵马俑。

“不然怎么办？这个假发套一摘一戴很难弄的，应该不会吓到人吧。”叶修自我感觉良好，戴上墨镜，开车走了。车，陈果还是有给他配的。

我是怕你被围观，陈果心想。

试镜地点是在后援网站查到的，粉丝比他了解周泽楷的行程，现在他们要想知道对方的行踪都查粉丝站。路上接到无数注目礼，等红灯时一个小朋友扒着车窗看他，叶修笑一笑，小朋友就扯着女人的袖子说：“妈妈，有人穿越！”

水上公园已经关园清场，叶修把车停到外围，抽着烟看拍摄，半年多没见，周泽楷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还是他心底那个人。

广告拍得十分风情，年轻英俊的男子在喷水池旁邂逅一生挚爱，从此魂牵梦萦，再难忘怀，会选在这里拍摄就是因为有一个好看又有名的喷水池，为了突出产品特色，导演设计了接吻的一幕，男人痴痴地目送心爱之人远去，唇上留下一个口红印。

叶修烟也不抽了，扔的时候还烫到了手，甩着手拎出后座的望远镜，啧啧啧哎哎哎地看周泽楷拍吻戏。他想着等会见面就把这件事讲出来，看周泽楷怎样窘，但后来记者集体出动，粉丝也闻风而来，他不得不走了。

回到片场，投入到拍摄中，也忘了跟周泽楷提起自己曾去探过班。

这之后情景剧杀青，仙侠剧接档，前者创下近年影视剧收视神话，媒体对后者的报道宣传也都侧重到收视率是否能够反超，言语间颇有一较高下的意味，紧跟着某视频平台举办了“影坛十大风云人物”的票选活动，周泽楷以微小差距排名在叶修之下，火药味越发浓烈，两家粉丝也开始交恶。

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吸引眼球的话题，周泽楷为新剧做宣传时就遭到了记者长枪短炮地围攻：“某知名影评人认为你与叶修的演技之间差了十个小金人，请问你怎么看待？”

“知情人士曝你们私下不合，是真的吗？”

“网传叶修是编剧陈小山的梦中情人，借关系抢戏，你知道吗？”

“有人说你没拿到影帝心有不甘，指使粉丝投诉评审组，是不是真！”

“请不要问与新剧无关的问题！也不要轻信连三岁小朋友都骗不到的网络爆料！”经纪人怒吼。

叶修也没逃过记者的狂轰乱炸，保安手拉手组成防线护送叶修离开，叶修护着陈果，陈果本来是给他当保镖的，但失控的场面和疯魔的记者与粉丝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也吓了她一跳。

“早就告诉过你，待在车里别下来，你不听。”叶修艰难行进。

“我要保护你啊！”陈果惊魂未定地说。

“很有说服力。”

“你与周泽楷的一哥之争愈演愈烈，此前周泽楷还公开表示你是值得敬佩的演员，你有什么看法吗？能简单说说吗？”有记者突破防线，举着话筒挤了过来。

“哦？小周这么说过么？其实他也很讨人喜欢。”叶修脚下不停，边走边说，“对娱乐圈一哥这样的称号，我想我们可能都没什么兴趣，不过有竞争才有进步，孤独求败多无聊。”

叶修在票选活动中得了第一，主办有意借此机会举办影迷会，当然也为了宣传己方平台，陈果也早有这个打算，介于诸多原因一直没能实现，两方不谋而合，只剩搞定叶修。陈果说，就算是为了那些在低谷期等待你的粉丝。叶修对粉丝不怎么在意，感谢是感谢，但为了讨粉丝欢心专门去做些什么他没想过，不过只是开影迷会而已，也方便官方也就是陈果日后管理，没什么好拒绝的，于是叶修从业以来的第一届影迷会就这样召开了。

周泽楷这边，结束了一城一站式的宣传后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新戏的拍摄中，影迷会当天他正赶往国外取景拍摄，路过B城，无论怎样都想见一面，那样迫切，那样想念。挤时间赶到会场，却没办法直接见到人，不然明日又是娱乐版头条担当。

那天是周日，正是附近一家大型超市做促销的日子，穿着轻松熊人偶服的工作人员做出各种滑稽可爱的动作，卖力地招揽客人。周泽楷过去借衣服，虽然他戴着墨镜，但架不住人红，满大街都是海报，扮轻松熊的小哥轻松地认出了他。

“这是工作、工作耶，大明星你懂么，不是叫你把妹用的！把衣服借给你，我怎么办，会被老板骂的。”小哥语气不善。

周泽楷以金钱补偿，小哥抱臂、颠脚：“我是这种人吗？”

周泽楷只好动手，小哥吓得往后一跳：“大街上别动手动脚，把脑袋还回来！”

最后小哥说：“女朋友很迷你，给她签个名吧，你也有女朋友吧，不能公开么？赶快公开吧，好让我女朋友死心，现在她眼里只有你，没有我。”

周泽楷欣然签下名，小哥回超市仓库另取了套人偶服，说本来就是两人工作，只是另一人请了假。